沉舟侧

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

【光切】飞光(上)

*平安时代背景 少年鹤语(奶切)x青年源赖光

*考据部分以及文风参考《源氏物语》 本人笔力有限 ))

*全文1w+ 三发完


第一章  女御


平安时期,宫中曾有一位女御因蒙受圣眷被赐居云栖殿,世人都称她为云栖殿女御。此女御有着无双美貌,一举一动皆牵挂圣心,只是一点美中不足——她生性冷淡,竟对圣上的爱慕之心不闻不问,其清心寡欲,好似方外之人。宫中如花美眷络绎不绝,故不过数年,圣上便有了新宠,自然而然就对这不识抬举的女御不上心了。


其实女御此举亦属情有可原。原来早在她入宫之初,便与当今的太政大臣之子夕中将结下了宿世情缘,已经立誓此生非他不嫁,可恨她父亲为了攀缘权势,让这宝贝女儿能身登后位,竟不惜拆散了这一对有情人。女御入宫后茶不思饭不想,对周遭事物漠不关心,只细细思量这无可奈何的命运,殊不知正是在此落下了病根。


约莫过了两三年光景,这女御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,便请旨出宫,赴娘家在六条的宅邸中养病。那时正是暮春时节,柳絮翻飞,飞花穿庭,竟好似愁绪也沾满了帘毡。女御闲闲地枕着,正在心中悲苦无可诉说之际,侍女忽然传来了一封信。那信系在紫藤花上,用的是雅致的高丽纸,竟似曾相识。


女御忙坐正了,展信一看,只见故人字迹:

长恨经年云蔽月,

今宵唯剩照银釭。

闻妃子抱恙,臣念昔日情谊,夙夜忧叹,今日前来拜谒。


女御一瞬间心旌摇曳,方寸缭乱,几乎无法自持。回想起夕中将旧年时的面影,两人共同吟诗作对、互通音信的光景,尽皆历历在目。本以为此生定无缘相见,哪料到二人因缘匪浅,如此地位悬殊之下还能再会。女御忙命侍女为自己梳妆,又换上件衣香满盈的外衫,才与这意中人隔着帷屏会晤。


夕中将望见女御因添病而倍加柔弱的身姿,还有那隐隐约约得以窥见的逶迤长发,心中自然涌起无限怜惜,又闻屏内人如莺娇声,更加感慨万千,深恨被他人夺爱。女御亦情难自抑,语调无限悲凉,泣涕如雨,恐惹人笑话,因此屏退了侍女们,只留下中将与之相陪。


中将年少轻狂,见四周无人,竟绕过了帷屏,僭越上前,将这苦命的女子拥入怀中。这女御经年只为他一人身心煎熬,如此情形之下,怎会叫他放手?因此也只顾着垂泪,深有娇美之姿。中将相思苦深,见她默许,便替她褪了衣衫,又褪了自己的。


云栖殿仍然噙着泪,然而这泪与先前早已不同。他们此时也无心顾及此举会造成何种结果,大抵也是年纪稍浅、情缘太深之故吧。


总之此番过后,云栖殿便怀上了鹤语公子。女御想起圣上,觉得对他不起,然而事已至此,她只得想尽办法给这腹中孩子名分,因此一改先前对待圣上的冷酷态度,接连侍寝了几次,待到合适时机,再将有孕之事相告,好让这未出世的孩子有所庇护。圣上为此圣心大悦,每每行幸,云栖殿都笑颜相迎,二人看上去竟像世间最和睦的夫妻。


然而云栖殿女御此时已深悔当日行为鲁莽,唯恐隐事被人发觉,夙夜难安,病症比之前愈深了。她对这孩子自然怀着无限怜爱,自己身败名裂暂且不顾,但这孩子的未来实甚可忧。闲暇之时,她便亲手做些小孩的衣衫,只是做一会儿便开始默然垂泪,日子比以往更加凄苦。


次年雪降时节,女御顺利诞下一个男孩。因其时恰有鹤唳九天,其霜雪凛然之姿连那上佳的和歌都无法尽述,圣上喜之不尽,赐名为鹤语。



第二章  鹤语


这鹤语皇子虽然尚在襁褓,然而其容貌玉雪可爱,已经隐约能够窥见长大后的出众风姿。女御见此亦稍感快慰,将那为人母的担忧之心暂且搁置,只尽心竭力地抚育教养小皇子。女御自幼饱读诗书,深富才学,小皇子又聪颖过人,凡诗书礼乐无不一点就通,真乃奇迹。圣上见了更加疼爱这稀世珍宝,时常叫他到膝前聆听教诲,颇有将他立为皇太子之意。但此时圣上已经有了诸位年长的皇子,那些抚育着皇子的更衣、女御怎么会善罢甘休?于是暗地里诅咒这位云栖殿女御,令她好生痛苦。


云栖殿自觉察了圣上的心意,又记起鹤语那隐秘的身世,心想倘若他果真被立为皇太子,那真是造孽,便一心想使鹤语敛散锋芒,可惜圣眷优渥,让女御无计可施。


就这样拖延着时日,小皇子转眼便成长至总角之年。一日女御细看他眉目,惊觉他竟长得与那夕中将愈发相似,倘是相熟之人,几乎能够一眼而出二人之间有血脉亲缘。女御好容易放下的心再次填满了无尽忧虑,便终日笼闭殿内,心中无限思量,祈愿能够觅得良机将小皇子送到宫外去才好。


这时节恰逢云栖殿之表兄源满仲一家赴京都探亲,不日又将回到那浮渚地区,女御便将希望寄托在这表兄身上。女御乞假归宁,携小皇子一道回六条府中暂住,又派遣亲信之人传去信函,将鹤语之事一一道明,恳请表兄一家能够收养这孩子。


那信并着枝抚子花一道送去,言辞恳切:

堪怜红叶随波去,

更忧细草失蒙荫。


表兄自幼与女御感情深厚,一闻此言,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鼎力相助,便与女御相商该如何让小皇子脱身。女御对此早有计策,此时京都中正流行天花,就连宫中也未能幸免于难,只要假托小皇子不幸沾染天花而过世,就能令他人不见死状而以为其身已殒。


此计划只女御一家几个极亲近的人知晓,就连那漩涡中心的小皇子,因其天真懵懂,女御不忍对他道出实情,便潦草地将那哭作一团的孩子塞入了离京的马车。那时正是百花谢尽时节,红叶零落,秋蛩乱鸣,清晨霜露尽沾衣,看上去恰似女御抛洒的泪呢。


与鹤语共乘一辆马车的是源满仲的长子源赖光。这位源氏公子时年十六,生得仪表堂堂,且箭术刀法卓然,意气风发,并不似寻常贵族公子。只是他自小被照着铁血男儿的模子养大,加之年岁颇轻,也不知该以何种言行安慰这忍泪吞声的稚子,只得学着母亲安慰幼妹的样子,轻轻地揉了揉鹤语的发顶。


鹤语年纪幼稚,且自幼被尊为皇子长大,备受呵护,那一头发自然比常人更加柔顺亮丽,源赖光再摸了摸,不禁微笑。


本是无可奈何之举,对于鹤语却颇为奏效。他很快止了泣,一本正经地问源赖光为什么母亲不与自己同行。这鹤语小公子眼角红红,担忧而紧张地捏着袖口,真是无限可爱,源赖光温和了语气道:“女御有要事处理,便将你寄养在我门下,待你长大成人,便可与之相见。按理你应当称我为兄长。”


鹤语显然对这一番话深信不疑,但苦于思索长大成人的含义,将那小巧可爱的眉微微蹙起,竟然隐约有了大人的模样了。源赖光虽极少与孩童相处,但见了鹤语这副样貌,也忍不住深深怜爱。他将那副小小的身躯拉入自己怀中,开始为他讲即将去到的浮渚的风物人情。


这孩子命途多舛,自己要成为他的荫庇。源赖光暗想。


第三章  源氏


浮渚一带远离京都,虽比不上京都繁华富丽,却也别有一番野趣。源氏府邸前的连片秋枫,挂霜含露,丹绯浓淡,使人不禁赞叹立田姬妙笔。


待前驱的侍从打开了府邸大门,源赖光掀开车帘,引着一路上舟车劳顿此时已困倦不堪的鹤语下了车。鹤语紧紧捏住源赖光的手,望向眼前气势恢宏的陌生宅邸,颇有紧张之色。他犹疑地抬头望源赖光一眼,微微红着脸问,这就是今后我居住的地方么?


源赖光轻轻颔首,牵着这身量未足的稚子进了门。此间府邸不似六条院精致,但细看也有诸多可赏玩之处,而鹤语却毫无欣喜之色,只一味地依傍着源赖光,仿佛片刻都离不开他。


“我的居室旁恰好空着,不若你便住在我隔壁吧。”源赖光并不见怪,微微俯下身问。鹤语闻言终于略略笑了,紧攥的手也松了松。侍女们见了这相貌漂亮的孩子,也都毫无顾忌地亲近,但多余之话一概不问,可见源满仲治家严谨。源赖光指派了两名最懂事且放心的侍女,自此以后照料鹤语的生活起居,还嘱咐要像对待自家主人一样尽心竭力,若敢怠慢,他定会深究。


几日后鹤语终于不那么畏人,但小小的眉宇间仍旧满含愁绪,望着周遭那鲜艳的红叶,不免回想起与女御骤然分别的光景,等回过神来时,泪已经氤氲了满纸。慌忙用衣袖拭了泪,重新提起墨笔,落在纸上的字迹幼稚可爱:

才隔九重千山远,

便觉离情不可堪。

只怕以后再也没人如母亲一般教导我了!


然而山高路远,鹤语知道这封简信是无法抵达女御手中的,便写完将这信叠好了收进柜子里,想着来日与母亲相见,再将积攒的书信一并奉上。昔年在宫中欢笑度日、承欢膝下时,哪里能想到还有今天呢?鹤语终日冥思苦想,却始终想不出所以然来,好似往日里欠下的愁债,此时尽数报复回来了。


源赖光见鹤语一连数日不声不响,只在房里或写字或枯坐,觉得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,便叩了他的房门。这次他带来了一把胁差。他自己平日所用的是一把名唤鬼切的太刀,但思及鹤语身量未足,便为他精挑细选了一把胁差,以作平时练习之用。


“可愿意跟随兄长学刀术?”源赖光抱刀斜倚帷屏,银发高束,器宇轩昂。鹤语原本正在写信,蓦然抬头与源赖光对视,怔了片刻才放下笔,迎源赖光坐到对面。“可是我从前从未接触过武学。”鹤语面露难色,耳尖绯红。


这番反应在源赖光的意料之中。他告诉鹤语,自己开始学习刀术也是在总角之年,那时他淘气异常,源满仲便想借此法管束他,谁料竟发现他正于此道有极高天赋,五年后便将源氏重宝鬼切传给了源赖光。


鹤语支腮聆听,想象着源赖光当年的模样,心绪渐渐转晴。他将手轻轻覆盖胁差的刀柄,宝刀出鞘,光可鉴人,锋可削发。此刀的刀柄镌刻有浪纹,称之为浪川雪刃。


“如何?”源赖光笑问。鹤语自然喜爱这雪刃,但因腼腆,并不多加赞誉,只捧着刀细细观赏,明光似雪,映目更显其人姿容秀整。“既然如此,从明日开始,便不要作这些诗。”源赖光道。闻得平日所为被道破,鹤语再次羞红了脸,只慌忙点头称是。


源赖光堪堪伸出右手,垂眸道:“将那些信交给我吧,我会设法转交给女御。”


鹤语取出信,只见源赖光将那皱巴巴的纸仔细折好收入怀中,毫无取笑怠慢之色,心中羞赧才渐渐褪去。


(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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